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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麗的扎曲 伴著我的夢

　　心中期盼的歌聲 擁入你懷抱

　　草原上的格桑花獻給你

　　藍天上的七彩虹獻給你

　　……

　　滾滾扎曲，從唐古拉山北麓出發，經高山峽谷奔流而下，滋養美麗的瀾滄江源大地，在囊謙縣形成了一幅精致又繁復的水網奇觀。穿越覺隆尕峽，我們來到位于瀾滄江畔的玉樹藏族自治州囊謙縣。

　　打開地圖，在青海省最南部橫斷山脈上段的高山峽谷地貌區域，囊謙縣北依巴顏喀拉山，南攜通天河，境內山脈縱橫，河流密布，林海濤濤，是個地形地貌極其豐富，氣候條件相對周邊較好的地方。

　　此行的目的，不僅僅是一次地理意義上的探訪，也是對流域特色文化的品讀，對文化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尋味”。為此，囊謙縣文聯主席俄金南加帶著我們開啟了一場為期3天的“旅行”，一場穿越千年的文化之旅。

囊謙縣老年文藝舞蹈隊在扎曲網狀水系旁演繹古老歌舞。

　　探訪：赴約扎曲畔

　　每一條母親河，都在走過的地方孕育燦爛文化，囊謙的歌舞，就像扎曲的水流，源遠流長，綿延千年，并隨時間更迭越發燦爛。

　　為觸摸江源古老歌舞文化的肌理，我們提前與囊謙縣老年文藝舞蹈隊達成了一場約定。一起赴約的同伴經縣文聯工作人員幫助，早早梳妝打扮，穿上了華貴的囊謙服飾，臨陣學習了卓干瑪和牛角胡鍋莊的基礎舞步。

　　頭頂明澈澄凈的藍空，遠處薄雪半遮的高山，腳下大自然神奇造化下的網狀水系，河畔披著云影的草地……當古老舞步隨著千年曲調自如揮灑，那場令人沉醉的美妙之旅正式開啟。

　　在扎曲網狀水系觀景臺附近一片開闊的草地上，囊謙縣老年文藝舞蹈隊隊長索才帶著隊員，拉起由牛角、蛇皮和沉香木等制成的胡琴，且歌且舞演繹了卓干瑪和牛角胡鍋莊。曲調和舞步透出古樸莊重的氣息。

　　作為臨時加入的“新隊員”，同伴的舞步雖然稍顯生硬，但在與傳承人手牽手跳躍、旋轉的那一刻，我們真正叩響了通往那古老歌舞藝術文化的大門，一步步向她走近，端詳。

　　在整個演繹過程中，男女分列圍成圈，男的頭纏紅纓（藏語稱“雜羅”），身著絳紅氆氌藏袍，腰系火鐮和藏刀；女的身著黑色氆氌藏袍，將頭發梳理成幾十條細小發辮，頭部至腰部的位置依次佩著蜜蠟、綠松石、紅珊瑚以及金、銀制作的腰帶和針囊等配飾，華麗而不失莊重，地域特色極其鮮明。

　　“卓干瑪有著近千年的歷史，有100多種跳法。”趁著休息時間，索才席地而坐，用“藏腔”濃郁的普通話，向我們著重介紹了囊謙卓干瑪。

　　卓干瑪，藏語意為“古舞”或“舊舞”，源于藏族祖先生產生活。索才熟練地介紹，這種舞蹈是以頌天地、山水，頌美好希冀為主要表演內容，一邊奏唱，一邊跳舞。后在一代代民間藝人的不斷完善豐富中，形成集表演和娛樂為一體，具有濃厚地方特色的舞蹈。2008年，鍋莊舞（囊謙卓干瑪）經國務院批準列入第二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

　　老年文藝舞蹈隊成立這些年，索才和隊員們活躍于囊謙縣各個大小文藝演出的舞臺上和鄉間的宣講活動里，他們以歌舞的形式，傳承和發揚千年歌舞文化，傳唱著刻在骨子里的豪情浪漫，對山水的尊崇和對美好生活的贊頌。

　　索才話音剛落，一旁男隊員的牛角胡拉起的曲調仿佛從遠古時空走來，悠悠響起，索才本能地拿起自己的樂器，忘我地融入了他的音樂世界。

索才（右二）和隊員在演奏牛角胡。圖片均由殷之皓 攝

　　品讀：祖孫的“接力”

　　在尋味囊謙歌舞文化的“旅途”中，我們遇到的每一個人，不論男女老少，對歌舞的熱情都像火一樣熾烈。探訪期間，俄金南加瞅準所有空當兒，熱情地給我們講述卓干瑪、牛角胡鍋莊、熱巴舞等本地特色歌舞文化，生怕我們在這場走近古老文化的“旅途”中產生任何遺漏。

　　在國家級非遺代表性傳承人、省級舞蹈編導演員馬祥家二樓露臺上，恣意盛開的波斯菊沐浴著高原的陽光，馬祥和他的女兒白瑪巴吉、8歲的外孫女仁桑拉姆三代人同臺共舞，為滿懷期待的我們表演了一段經典的囊謙熱巴舞。

　　《德西熱巴》，是馬祥最引以為傲的自創曲子之一，在他窮其一生創作的32首曲子里，這首曲子應用最廣泛，舞步也最為經典。

　　馬祥8歲時第一次看到有人持鼓跳熱巴，心弦就被這種近似雜技的高難度舞蹈深深勾住。自打那天起，幼小的他開始了一場長達12年的執著求學。

　　每周放學后，馬祥就從香達鎮的家里出發，徒步幾十公里去往覺拉鄉的師父那里，如饑似渴地學習起每一個或莊重穩健，或輕盈飄逸的舞步。

　　幾十年一晃而過，年近花甲的馬祥從外表上看不出太多老邁的痕跡，但是一曲《德西熱巴》跳下來，已經氣喘吁吁。當第二首曲子響起，他喘著粗氣，將那額（熱巴鼓）遞過去，指點起女兒和外孫女，讓他們像在正式的舞臺上一樣跳。

　　白瑪巴吉從小跟著父親馬祥學習熱巴舞，如今是個有名氣的熱巴舞者，她在囊謙縣城南月亮幼兒園當舞蹈老師，仁桑拉姆是她最滿意的學生。

　　工作之余，白瑪巴吉還開設了囊謙熱巴舞傳承館，為愛好者教熱巴舞、卓干瑪和其他鍋莊舞，在傳承和發揚囊謙歌舞文化的同時，也為自己闖出了一片天地。

　　舞蹈一曲又一曲，那額從馬祥手里遞給年輕的白瑪巴吉，跳到最后，再由白瑪巴吉遞給了年幼的仁桑拉姆。在外公和大姨“咚咚咚……”的口令中，小女孩跳得越來越起勁兒。

　　這一刻，隨著那額的傳遞，馬祥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看著小外孫女自信的舞步，他一雙大眼睛瞇成兩條縫，笑得合不攏嘴。

　　夜幕初垂，在縣文聯主席俄金南加的提議下，我們走進了囊謙縣群眾文化廣場，此時的廣場上人影綽綽。數百人圍成了左右兩個圓圈，在縣文工團以及民間舞蹈隊演員的領舞中，隨著高亢歡快的歌聲翩然起舞。這是夏秋季節囊謙夜晚最常見的景象——在這里，歌舞不只是舞臺上的表演，而是生活本身。

民間手工藝人創辦公司入駐產業園。

　　尋味：老技藝獲新生

　　囊謙是個文化富集的地方，這些傳自祖輩的傳統文化和技藝，隨著時代變遷孕育出新的姿態。

　　除了歌舞文化藝術，囊謙人還將脫胎于游牧和農耕文化的制鹽、釀酒、黑帳篷制作等技藝發揚光大，在經濟發展的浪潮中開辟出一片嶄新的天地。

　　我們的“旅途”中得以尋訪一段關于味道的傳承。

　　位于囊謙縣鄉村振興產業園的囊謙桑東根洙黑青稞酒業有限公司院落里，7個容量為50噸的儲糧罐靜靜佇立，四周整齊擺滿了紅布封口的陶罐。

　　走進廠房，一股濃厚的酒香撲鼻而來。負責人桑東根洙走到生產線，接過一杯剛“出爐”的青稞酒，瞇起眼沉醉地品嘗起來。

　　數年光陰倏忽而過，他的事業從一間幾十平方米的小作坊飛躍成8000多平方米的現代化廠房。這份釀造藏酒的技藝傳自于他的母親，而母親傳承自外婆。如今，他不僅讓傳承了三代人的陶罐化作現代生產線，更以高于市場價的價格從囊謙縣各鄉鎮收購黑青稞，讓這份古老的滋味，成為帶動鄉親們增收的新產業。

　　與桑東根洙一樣將古老技藝轉化成現代產業的，還有28歲的代青旺扎和他的團隊。9月初，帶著歷史悠久、盛名在外的囊謙紅鹽，他們剛剛完成了一場漂亮的電商直播“戰役”。

　　直播那天，他們用了短短2小時，賣了3萬支新研發的紅鹽牙膏。這款牙膏，是他們一手打造的產業——青南紅鹽（囊謙）現代農牧科技有限責任公司自成立至今正式生產發售的第8款產品。

　　和桑東根洙一樣，作為曾經在外闖蕩的游子，代青旺扎的記憶深處，也深刻著關于家鄉的溫暖印記——童年時，村里著名的乃格鹽場外，總能看到遠道而來的馱隊，用茶葉、糧食換走紅鹽。當他接手村里創立的品牌后才知道，在整個青海，唯有囊謙出產這般獨特的紅鹽。他接手村集體占股59%的公司，短短幾年，團隊從幾人發展到50人，村集體分紅也“水漲船高”，這支年輕的團隊，得到了村民打心底里的認可。

　　古老的技藝，在新一代囊謙人手中被賦予了新的生命。桑東根洙將品牌刻進自己的名字，讓酒香飄出草原；代青旺扎用電商架起橋梁，讓紅鹽走出峽谷。他們不再僅僅是古老技藝的守護者，更是現代產業的開拓者。

　　夜幕降臨，產業園的釀酒車間蒸汽氤氳，電商直播間燈光閃亮。這一刻，傳統文化和古老技藝在扎曲河畔開出了新花，歌舞依舊在生活中延續，而古老的文化資源，正轉化為實實在在的發展動能。

　　這片曾經偏遠的土地上，囊謙人一路歌舞向世界，奏響一曲深沉而充滿希望的時代新樂章。

　　手記：文化，是囊謙的答案

　　結束在囊謙的采訪已有些時日，但那些畫面依然鮮活：扎曲河畔，索才拉起牛角胡時眼里的光；馬祥家露臺上，熱巴鼓在三代人手中傳遞的溫度；桑東根洙的酒廠里，青稞酒升騰的霧氣；代青旺扎的直播間里，年輕人為紅鹽牙膏奔忙的身影。

　　此行之前，對“經濟發展”的理解，更多停留在宏觀政策和經濟指標上。但在囊謙，我觸摸到了它最真實的肌理——高質量發展，是馬祥將畢生所學悉心傳授給女兒和外孫女時，文化血脈的賡續；是桑東根洙以高于市場價收購黑青稞時，對鄉親們實實在在的回饋；是代青旺扎團隊讓村集體分紅從32.4萬元增至42萬元時，村民臉上綻放的笑容。

　　發展，其實不懸浮，不冰冷。它扎根于這片土地千年傳承的文化密碼里，生長于普通人對美好生活最樸素的向往之中。在這里，古老的非遺不再是需要被“搶救”的標本，而是驅動發展的活水；傳統的技藝不再被困于深山，而是通過現代化的翅膀，飛入尋常百姓家。

　　那晚，囊謙群眾文化廣場的歌舞依舊如火如荼。我忽然明白，所謂高質量發展，其最終的落點，正是這般場景——文化在傳承中煥發新生，產業在發展中反哺民生，而人們，在這片生養自己的土地上，安居樂業，歌舞不息。

　　這或許就是囊謙交給這個時代最溫暖的答案。

　　（來源：青海日報）